2011年5月29日 星期日

《嘉雲平野二二八》目錄

張文英,〈序一〉,頁1-3
吳樹民,〈序二〉,頁5-6
張炎憲,〈從平原到山區的最後抵抗〉,頁1-10
一、雲林西螺
1‧林啓諏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林啓點(原日本兵,死難者)〉,頁12-15
  大哥被捕後,全家必須逃躱,兵仔夜夜到家裏來亂翻亂砸,還要再抓人,抓不到人,要我們拿出錢來也好。
這是中國兵仔的作風。連爸爸都到墓仔埔睡一個月。我們全家躱了一個月才回來。大哥被槍決後,兵仔不再來,我們才回家。我們無錢無勢,沒辦法營救大哥。
2‧廖宜憲、廖林春枝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廖本仁(受難者)〉,頁16-20
  爸爸在二二八事件後逃了一陣子,「走得裂褲腳」。聽說他逃到臺東去種薑。要抓爸爸的人一來,阿公就分金塊給他們,不然沒辦法,連阿公都要抓。阿公廖學昆是戰後第一任西螺鎭長。另外有一位廖重光,日本時代當鎭長,他和我阿公,在二二八時,爲了西螺的靑年,花了很多的錢。
3‧王振南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王振南(腳踏車店老闆,見證者)〉,頁22-27
  西螺人從海外回來,有日本兵經驗的,事發後,在街上站衛兵,巡邏各地,也都是自發性的,並沒有組織領導。有人去虎尾攻打飛機場,我親眼看到他們出發的。白布綁著,用貨物仔車載,在西螺派出所前集合,約有三十多個,整輛車站得滿滿的,他們當時根本沒有武器,武館的刀也好、鎚也好,拿著意思意思。西螺並沒有領導者,全臺灣也沒有領導者,當時如果有領導者,我們會贏。
二、雲林臺西
1‧李坤龍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李日富(臺西國校教員,死難者)〉,頁30-57
  見面時,我第一句話問:「我爸爸有沒有交代什麼事?」他伸出大拇指,說我父親是一流的,在被點到名要叫出去槍殺的時候,回過頭來只交代:「您們若今生有幸出去的話,到我家裏看我的妻子,記得替我摸摸孩子的頭。」之後,他們三個人──郭慶、梁九木、李日富合唱《海ゆかば》堅强勇敢的走了,合唱聲音就像一個人唱的,讓他印象非常深刻。
三、雲林虎尾
1‧蔣崑鏞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蔣崑鏞(糖廠主任,見證者)〉,頁60-66
  吳長庚叫人去作戰,自己卻在郡役所中叫女人陪酒,大家作戰很辛苦,發現督戰的沒有來,有人跑回郡役所發現他在那裏喝酒,十分生氣,大家就把他當場殺死。虎尾戰鬥好幾場都沒有虎尾人死,只死了一個人就是吳長庚。其他地方的民衆來攻虎尾機場有死了幾個人,到底多少人我也不知道,我想約十多個人吧!
四、雲林斗六
1‧陳謝玉露、謝彥守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陳篡地(建安醫院院長,受難者)〉,頁68-80
  他去樟湖後,曾派人來帶我去,後來我並沒有跟去,因爲二二八事件之後,父親怕我也被槍殺,把我帶回彰化和美。若我眞的和他入山,可能生活會很苦。在樟湖沒有守多久,好像兩星期左右,聽說他們守著大條路,就像演電影一樣,國民黨軍隊找當地人帶路由山後小路攻來。臺灣人沒路用啦,若不是臺灣人帶路,國民黨軍哪會知道怎麼走。
2‧黃清標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黃清標(生意人,見證者)〉,頁82-93
  組織自衛隊後,隔天,三月初四,嘉義電臺在喊:「阿山仔打人哦,趕快來幫助嘉義市民哦。」等等,海永仙叫我們快出來啦,去嘉義看看。我帶隊到嘉義,先到嘉義噴水池邊陳復志處報到,說我們是斗六隊。我們一共三輛卡車的人去,因爲都是當過日本兵回來的,較有組織。中國兵仔駐守在嘉義中學後面,好像山頂地勢較高,我在崁下往上看,兵仔從山仔頂探頭往下看,我喊:「把他們抓起來!」兵仔被我們趕到紅毛埤。我們並不想眞的殺兵仔,只要把他們趕走不要危害市民就可以了。那天晚上我就把隊伍帶回斗六,沒有損失半個人。
3‧溫連章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溫連章(飲食店老闆,見證者)〉,頁94-105
  後來民軍想出辦法──用消防車灌水,就像灌蟋蟀一樣,也有人提議用電流攻擊,但可能會致命,未被採納,斗六、虎尾好幾輛消防車去,光用水灌,軍隊就忍受不了,兵仔一個個逃出來,半夜逃往小坪頂──林內那個小坪頂。斗六有兩個坪頂,一個是古坑那邊那個大坪頂,是日本時代柯鐵虎和日軍僵持三年的地方,都是地勢險要之地。民軍知道軍隊逃往小坪頂,就去包圍,抓他們回去關,也算是保護。
五、雲林元長
1‧李江海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李江海(農會職員,見證者)〉,頁108-117
  我衣服穿好,和北港隊一起去攻水上機場。到水上飛機場攻打時,都沒有槍,槍已經讓一些嘉農的,還有一些日本敎育下的志願兵,新營、朴子等地來的,做過日本兵的先拿走了。我們只有幾枝槍,是派出所三八式步槍,有三顆、五顆子彈。之後,我們爲了取得槍枝,攻到日本時代軍火藥庫紅毛埤,在紅毛埤打輸了,被掃死很多,至少死了五千人。我原先和北港隊一起逃,中國兵仔在後面一直追,追到新港塚仔來。
六、雲林古坑
1‧簡辛江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簡辛江(鄉民代表,見證者)〉,頁120-128
  到了下午,軍隊都散去了,沒有人在現場,我要回去時和四、五個人一起親自去現場看,實在很殘酷,外衣外褲和皮鞋都剝光了,都只剩下一件內褲和汗衫,都中槍,也有肚子中槍。大部分腸仔肚都流出來,可能是用剃刀刺的,刺小腿肚的也有,這裏死一個那裏死一個,散在四處,每個我都去看,其中有一個戴手套,可能是司機,半站半躺著,腸肚流到地面,很殘酷。
2‧廖連池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廖連池(樟湖村前村長,見證者)〉,頁130-134
  有一天,我們聽說國軍要來啦,要來攻打這些民軍,我們樟湖村一百多戶沒有人敢繼續住在家裏,都搬走,搬到沒人跡的地方躱起來,躱了一個星期,因爲當時風聲「國軍仔來,見到人就殺。」國軍是外人,聽說看到穿布扣衣服的人就不會殺,因爲他們也都是穿布扣服,是自己人。家裏都沒上鎖,放空營,我們大槪一大早或傍晚都會回家巡視一下,當時我們都住在一起,吃也吃公的,做也做公的,誰家有雞就抓來殺,有豬也抓來殺,煮一煮大家一起吃,那時我們是想「吃乎死,卡贏死沒吃」,大家的東西都拿出來一起吃。
3‧朱漢作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朱漢作(原日本兵,見證者)〉,頁136-143
  第一天,我們是「空手虎」,並沒有到虎尾機場,守在機場外邊溝仔,沒有發生任何情況。隔天早上再去,聽說機場裏的空軍仔已經逃走,我們進入機場,接收了一些步槍、機關槍、刀和彈藥。我接收了一挺機關槍,彈膛中因爲夾了一粒子彈,無法射擊,中國兵仔不懂,以爲故障,丟在一邊,我拿到手,將夾彈取出,按一下射一粒,按兩下射兩粒,又可以用了。我們把接收到的武器運回來,放在崁頭厝派出所裏,派人日夜輪流保護。
4‧葉金生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葉金生(原日本兵,見證者)〉,頁144-146
  去攻虎尾的人,古坑、虎尾各地方都有。我們這裏是「羣仔」出來敲鑼說:「要去攻虎尾的人來喔。」那時崁頭厝村長是陳海湖,羣仔是海湖的弟弟。外省人來臺灣後很橫逆,專門欺負臺灣人。勇敢的臺灣人就站出來,也沒有領導者,乘著卡車,也沒有帶武器,只帶著勇氣就去攻機場。
七、雲林口湖
1‧王德顯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王德顯(廖大林服務處祕書,見證者)〉,頁148-152
 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,三月初口湖鄉開始響應。口湖派出所現在有七個警員,以前只有兩個。民軍去繳械,叫警察:「槍拿出來啊。」就拿出來了。民軍就告訴警察,我們要去作戰,派出所留給你們看顧,槍就拿走了,很簡單。
八、雲林水林
1‧許金淮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許金淮(校長,見證者)〉,頁154-159
  我在尖山國小敎書時,有個參加的人叫紀魁,被抓到了,抓來北港溪邊槍殺,只有他一個人,很殘忍很橫逆,都沒經過審問。李登輝說中國人「土匪」,雖然是白了點,但絕對正確。紀秋林那時在我敎室裏,拿了一包菸放在口袋,說也要到溪邊看槍殺,我叫他不能去,去了大槪會被順便槍殺在一起,所以他沒去,往鐵砧山的方向走了,繼續逃亡。
2‧許聚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許聚(布店老闆,見證者)〉,頁160-162
  二二八事件時我沒有參加,當時我家庭責任太重,不然我也會和他們一起去。二二八事件發生之後有一天,民軍進入水林,在我家布店前的亭仔腳過了一夜,第二天要出發時,水林約十多個靑年跟民軍走,走後就沒有回來。
九、雲林北港
1‧余焜煌、余正文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余炳金(死難者)〉,頁164-177
  他被槍殺時,一些曾受過他幫忙的北港人大哭,就像蔣總統死時一樣大哭,大家捨不得啊。他會替弱勢的人出力,而且不只在北港出力,其他地方的人如嘉義啦來請他幫忙,他照樣去,並不求報酬,相當令人敬重。
2‧林玉英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許壬辰(嘉義地方法院書記,死難者)〉,頁178-187
  後來國軍仔來,他們原計畫在北港街迎擊。我先生反對,說在北港街打的話很危險,無辜的人也會被打到,主張拉到山裏和兵仔打。我先生最後一次回到家是三月十六日。十七日早上我在樓上低頭給孩子餵奶時,聽到「きたよ!きたよ!」(國軍仔來啦),我頭擡起來時我先生已經咚咚咚下樓去了。
3‧許松智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許鳳儀(死難者)〉,頁188-195
 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,我們受難家族日子很淒慘,暝時兵仔、警察常來家裏抄,來時家裏前後左右都拿著槍尾刀包圍著。那時我們住日本宿舍,兵仔拿著裝有槍尾刀的槍,穿著骯髒的鞋就爬上床去,隨便亂抄,抄還不打緊,看到東西就拿走,我們也不能說什麼。
4‧王天財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王天富(原日本海軍,死難者)〉,頁196-200
  我母親煩惱,說:「你小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麼,叫回來,叫回來。」弟弟回家睡了一夜,隔天早上,聽母親說,弟弟說要出去向他們隊員交代一下事情,就出去了。弟弟在自衛隊中也沒有扮演什麼重要角色,人家說走吧,他就跟著走了。國軍要進來北港,聽說會抓人,隊員要走入山裏暫避,他也跟著入山。
5‧陳家湖、陳茂萱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陳家湖(自來水廠總務課長,見證者)〉,頁202-209
  我家住在橋頭附近,國軍仔要進入北港街時,整條北港街家家關門閉戶。兵仔一路開空槍,砰碰叫,大家躱得嚴嚴密密的。我家後面住著一家賣麵線的,兵仔撞入屋裏,菜櫉裏可以吃的東西都搬走,手錶也剝走。國軍仔實在「可憐」,每樣東西都好,都要拿,也難怪臺灣人會怨嘆。我躱在門縫偸看,新港鄉長洪甲丙,背後跟著兩三個人,手被綁在背後,押入北港,北港沒有事之後,再放他們回去。
6‧許澤南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許澤南(見證者)〉,頁210-213
  二二八事件時,中國的國民黨軍從嘉義那個方向過來攻北港,朴子那邊警察單位的一部分人員也向北港來,過北港大橋後,兩方遭遇,互相開火打了好一陣子,後來知道是自己人才停火。警察退回朴子,只有軍隊進入北港。
十、嘉義新港
1‧許鄭招治、許昆生口述‧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許月雲(農家少女,死難者)〉,頁216-221
  我和大女兒趕快去,用米籮扛她回來,要送去街內給醫生看,國軍拿著槍在街上走,看到人就打,也要打我們,不准我們過去,我們跟兵仔說:「是要扛去給醫生看的啦!你看流這麼多血,又吐了一灘血。」兵仔看過後,才讓我們通過。
2‧張資宜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張金龍(農家少年,死難者)〉,頁222-225
  我祖母說:聽到槍聲不斷,等槍聲比較靜後,要去找孩子卻找不到,後來才發現他躺在地上,肚腸都流出來了。送到醫院,第二天晚上就死了。
3‧陳天送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陳秀鑾(少女,死難者)〉,頁226-232
  我在市場做生意,人家告訴我,才知道女兒被槍打到受傷了。我回家時不敢從大路走,躱著穿過別人屋子回來,因爲路上槍彈咻咻叫,你能想像當時的恐怖嗎?回家後,我才到田裏去,好心人已用牛車載她要回來,我就跟著回來,準備一些東西之後,帶她到嘉義市求醫。當時交通工具不發達,只有兩輪的大頭車仔,我請一位車伕叫「羊母仔」推車,將被褥放在大頭車上,讓女兒躺在上面,我騎腳踏車在前面帶路,送到嘉義市。
4‧李陳正雪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李廷芳(代書,死難者)〉,頁234-242
  二二八事件時,我大兒子八歲,小兒子三歲,女兒十一歲。我都在家中,先生在外面做什麼我都不知道,直到他沒回來,才聽人說他和一些人要去梅山,在崁腳路上死了。埋在一起約有四十多人。我沒聽說他有去虎尾機場。我們沒去找屍體,聽說國軍仔的機關槍架在他們被殺的現場,看到人就打,哪有人敢去認?
5‧黃政鷺、黃金池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黃清鄰(稅務人員,死難者)〉,頁243-252
  爸爸死後,家破人亡的情形眞的很淒慘。我常想如果爸爸沒死,我們就不會這樣慘。阿公並不富有,爸爸上班那段時間,家裏過得比較好。爸爸死後,大家很悲傷,也只能哭,什麼都不能做。阿媽天天哭,眼睛都快瞎了。
6‧蔡瑞芳、洪知花口述‧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蔡南男(原日本兵,死難者)〉,頁254-258
  和伯父同時被殺的兩人或三人中,聽說伯父是最勇的,被打一槍沒死,第二槍才死,而且一直站著,我爸爸去摸他的頭時才倒下。以前爸爸曾說給我們聽,說阿伯死時很不甘願,槍打下去舌頭就吐出來。
7‧林玉錡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林玉錡(醫生,見證者)〉,頁260-263
  二二八事件後,中國派兵來臺灣,兵仔在街上搶劫,甚至禮拜日,敎堂裏在做禮拜時,兵仔就進去搶,一些人的錶都被搶走。有一個人被搶後,到駐所報案,警察說:「好,我陪你去找,若眞有其事,我就打那兵仔,若不是眞的,就要打你!」他一聽不對勁,沒辦法只好自認倒楣走了。
8‧林玉鏡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林玉鏡(警界退休人員,見證者)〉,頁264-272
  新港這些靑年,去過虎尾,參加攻虎尾機場的行動。也有去嘉義市的嘉義機場、紅毛埤等地。他們應該就是新港人張梗所領導的自治聯軍。
  國軍要進新港時,在新港市街有市街戰。自治聯軍和國軍打,他們打一打,自治聯軍跑到北港去,國軍進入市街開槍示威一陣就走,但老百姓死三人。
十一、嘉義梅山
1‧許玉山口述‧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許三貴(西服店老闆,死難者)〉,頁274-280
  二二八事件發生於一九四七年,到一九四八年照理說應該是封刀了,不能殺人了,但是我爸爸仍然以「參加二二八事件」的理由被槍決。據我訪問爸爸生前在一起的朋友時,他們表示他並沒有參加,而是因爲曾和鄭慈發生口角,鄭慈和兵仔認識,利用二二八事件這個機會,指使軍人將父親槍殺。據說我父親被槍殺前一晚,鄭慈請軍人喝酒、吃飯,隔天淸早,我父親就被殺了,並沒有經過法院審理。
2‧溫文仲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溫文仲(梅山鄉鄉長,見證者)〉,頁282-294
  崎頂的國軍已經得到情報,安了機關槍等在那裏,他們一到就向下掃射,死了很多人。
  民軍精神很好,沒死的人跳下車,安上刺刀繼續衝。我不知他們當時的勇氣是怎麼來的,只是爲了心頭一點氣,也不是說像做兵的被命令向前,不往前就會被殺,他們竟能衝向機關槍。在現在橋下有一塊溪埔,國軍和民兵在那裏有肉搏戰。到底死多少人,有人說二、三十人,也有人說三、四十人。
十二、嘉義朴子
1‧張秋悟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張榮宗(三青團東石區分隊長,死難者)〉,頁296-309
  二二八事件發生,父親組了一支義勇隊,那時等於自治,沒有警察,義勇隊出來負責朴子治安。那時治安很好,沒賊仔也沒發生動亂。我知道義勇隊去搬樂器演奏,父親就是喜歡做這種事情,音樂他也喜歡。記得日本戰敗前,東石郡的郡守,很愛觀賞演戲,朴子的少年仔約一至兩個月要去演一次戲,劇本都是父親寫的。我弟弟當時還小,比較有在外面走動,說父親曾在鎭公所邊訓練參加的人。
2‧黃陳秀美、黃祐聰口述‧張炎憲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黃媽典(朴子街長,死難者)〉,頁310-323
  我媽媽去求分局長岳秉卿,拜託了很久,才說若我公公回來,准許我先生辦理自新。沒想到公公卻被槍殺了。槍殺後才通知我們,我們用卡車去載。那天早上槍殺,下午我們就去載回來了。載回來後,看到他身上有三個洞,進去的孔小小的,出來卻很大洞。我爲他洗身體,他的血好多,一直流,翻過去是血,翻過來也是血,我一直擦也擦不乾。
3‧蔡耀景口述‧張炎憲、陳重光、玉逸石、高淑媛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蔡耀景(原日本兵,受難者)〉,頁324-343
  警察來要抓我時,我跑出屋外,到鎭公所那邊(我住鎭公所旁邊),當時好像在拆房子,有一堆木材在那邊,我就躱到木材後面,結果還是被手電筒照到了,對方喝令:「出來!」我出來時就中槍了,子彈從左腹上穿了過去。人的精神力眞神奇,我中槍的瞬間叫不出聲,只能發出「嗡──」一聲,感到背後熱熱的,用手去摸,意識到自己中槍,我想不能一下子倒下,要慢慢蹲下,意識中又提醒自己不可睡去,睡了就會死,可是非常渴睡,好像有涼風在吹拂、散步在花園中,不知不覺就睡著了,直到醫生來打針,一痛才驚醒。沒流出什麼血,都是內出血。
4‧張碧江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、高淑媛訪問‧高淑媛記錄,〈張碧江(國小教師,見證者)〉,頁344-354
  二二八事件發生時,海外回來的年輕人,穿日本軍服,早上乘卡車去攻水上飛機場。出發前到區署,請林金生出來送行,有沒有講話我已不記得,只記得卡車上的喊敬禮,林金生擧手答禮。還有在街上有一羣婦女拖手拉車,一面敲鑼,一面大喊:「有錢出錢、有糧出糧。」聽說每天做飯糰送去給民軍當便當。林金生不能阻擋,也無法阻擋,出面阻擋光被罵就很慘,這是當時的時勢。
十三、嘉義中埔
1‧張文正口述‧張炎憲、王昭文訪問‧王昭文記錄,〈張文正(嘉義縣縣議會議長,見證者)〉,頁356-364
  鄉公所那邊有人聚集,要求農會打開倉庫拿米去支援圍攻水上飛機場的人。一個鄉民代表兇兇的對鄉長要求趕快派人去支援圍攻飛機場。張淸良問我該怎麼辦?我想這樣做不太妥當。當時外省軍人的劣行雖引起臺灣人不滿,但以武力反抗畢竟是叛國行爲。臺灣人去接收派出所、各機關的武器,非常有限,成不了大事的。
高淑媛,〈後記〉,頁365-367